我是一个很恋家的人,一直都是。
记得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,我向往伊犁那大片大片连成海洋的薰衣草花田,那里一定居住着童话故事中的精灵;我想看看青海那可以复制整个天空的茶卡盐湖,不知宫崎骏的天空之城能否被倒映其中;想去海拔4800米的冰川遗迹,在无垠的白色里寻找那藏在康定情歌木格措的天空之心。为此我纠结了许久,去哪里读大学成了我漫漫人生路上的第一个难题。
直到填志愿的那一刹那,我才意识到冰川遗迹、茶卡盐湖以及薰衣草花海,都抵不过这座从小长大的小城,离家近成了我选择学校的第一参考要素。我在这座小城出生,在这长大,那些成长的轨迹,缠缠绕绕,将我和这座小城紧紧密密地连接在一起,没有一丝一毫逃离的可能。
上大学后,两周一次的回家似乎成了我和妈妈之间无言的约定,我准时赴约,她在家等我。也许就是从那时起,我对渭化那个高高的,红白相间的大烟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。它一直矗立在那里,无论风里雨里,指明家的方向,无声地告诉所有回这座小城的人:“嘿,该下车了,到家了”。
每次返校,妈妈都会送我。送别的路总是过于短暂,我笑着说回去吧,但她的目光一直固执地追随着我的脚步,直至我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里。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明白,恋家成瘾,是我害怕独立,害怕未知,害怕陌生的环境带给我的种种窘迫与不安。当我还没成长为无坚不摧的模样的时候,家人的存在,让我可以不用患得患失,假装自尊,在他们面前,我只需要成为我自己。
2020年4月伊始,我踏上了“筑梦西行”的大巴车,跟着大批建设者的脚步来到了离家200公里以外的新民镇。新民的环境似乎对我格外不友好,强烈的紫外线导致皮肤过敏,干燥起皮,格外地加剧了我藏在心底的思乡之情。随着项目建设的有序推进,彬化的大烟囱也披上了红白相间的外衣,与记忆里那抹颜色渐渐交叠重合,所有的不安慢慢消失,莫名的归属感从心底滋生,繁衍生息。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,熟悉的地标型建筑高耸入云,带来无端的心安,稀释了那萦绕在心间的缕缕乡思。
时至今日,坐在大巴车里看到远处的大烟囱,我还是会万分激动,路上奔波的疲惫似乎被瞬间洗涤,留下满身的轻松与惬意。不远处那直指苍天的巨人,好像在以一种包容且睥睨的姿态,呢喃着欢迎回家。